第一部分
2.我们需要一个参照
这是一个终极的关怀。它不是通过寻找一个神仙、一个特异功能秉有者而实现的,它是从理念上实现,从理念推导出来的。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有限的,但是我们相信在有限之外还有无限,这很简单。其实这个是最容易说明白的,说时间是无限的吗?当然是无限的,因为你要说时间是有限的、说时间是二百亿年以前开始的,那这二百亿年以前的前边又算什么呢?说那是负N个年头?那么负一负二又负无限了,你还是无限。空间也是无限的,如果说空间是几万亿或者叫光年了,它特别大,它难道是一个铁框?这个铁框外头又是什么呢?所以老子是顺着哲学思辨的头脑,寻找到了这样一个无穷的根本,根本的无穷来。
寻找这个根本的目的是什么呢?第一个作用就是使我们获得非常巨大的一个参照。人们办任何事都有一个东西来参照,就拿物理学“运动”来说,运动没运动要拿地球来参照,说我手在运动,要拿我手的本身做参照呢,我就没运动,我手原来在哪里就是哪里。大概念是一个最重要的参照与依据。一般的人容易拿自己做参照,要拿自己做参照,他就很容易不满足、很容易生气,他就很容易看不清、看不明白这个事。但是如拿“道”做参照,情况就会有非常大的不同,就容易把一些事看得开、看得透、解得开。解得开在这儿应该念解(xiè)得开。
老子说:道,“强为之名曰大”。这个道是很难叙述的,我很勉强地说:它第一个特点是无所不包,它是“大”。“大曰逝”,它又是不断变化的。“逝曰远”,它是变化的,它是无穷无尽的,可以永远地变化下去。“远曰反”,就是它在变化当中又不时地回归自身,回到此前变化达到的状态的对立面。像这样的一些性质的描述,你听着是有一点玄,有一点忽悠,但是你要自己细想一想,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一面。世界难道就是咱们这一百多斤吗?就是我眼前这点花草杂物吗?就是咱们在座的朋友吗?世界大得不得了,今年有世界,一万年以后还有世界,一亿年以后还有世界。有世界就有世界的总和与世界变化的规律,它就是道,有世界就有万象万物各不相同,却同处于世界上,有同一的规律与本质,这就是道。同样,世界的变化:有无、死生、兴衰、成败、盈亏、虚实、强弱,这样的变化之规律、变化之动力、变化之驱动程序也就是道。所以说,“道”这个玩意儿虽然说起来很玄,它确实是存在的。
有了这样一个参照以后,第二个感觉就是说,我们还有了主心骨。想想看,一个人,俗话说一百多斤,五尺高,寿命一般叫做不满百,膂力、智力、视听等感觉能力都很有限。这不是很悲哀吗?然而,世界上还有一个主心骨叫做“道”的在,它是永生的,没了地球,没了太阳系、没有了我们所在的银河系,它还在,它还能生出另一个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来。人生无常而道是常道。壮哉道也。
第三个感觉是,有了对于道的体悟,一切都有了定力,都有了定见,都不慌不忙了。一切都是有规律的,是有法则的,一切都在转化,一切都有希望,也都不必奢望。又是有希望的又是不能奢望的,也不能着急也不能慌乱。这让我们对待世界就有一种镇定,有一种定力。
外国人有一些很有趣的说法:碰到麻烦了,比如说金融危机,英语里有一个词叫facemusic,就是说我们得面对音乐,得拿一切麻烦、一切噩运当交响乐乐章来听取。比如说你挨骂了,他说“干什么了?”“今儿个我听了一上午音乐。”音乐指的就是别人骂。开批斗会了,我必须facemusic。这个交响乐批斗会:你为什么不好好把这个工作做好了?我看你在找倒霉哪!这不也跟一个乐段一样的吗?那个算长号,你这个算小号,你这个算长笛。这话说得不太严肃、不太正规,但是它表达一个东西,就是说你从不同的参照系上看,很多事情的性质都会有所改变,都可能是小事情,你就有勇气、有把握来面对它。
因为我在新疆待过,我喜欢举维吾尔族的例子。维吾尔族有一个话,这话也不严格,你不能全听它的,但是它有一点道理。它说人生下来以后,除了死以外都是TAMAXAR。TAMAXAR一词的含义,就是玩就是欣赏、就是观赏。它说死是不能观赏的,你观赏人家死这太没有人性了。你观赏你自己死,你也顾不过来,你捯气都捯不上来了。但是除了死以外,你都可以用一个观察的态度,都可以抱一个观赏的态度。那么“道”除了给你这样一个参考的巨大的参照系,使你一下子自个儿站得很高,把很多事都看得更有信心、更有把握之外,还让你禁不住观赏感佩于大道的伟大与神奇。都观赏感佩了,你也就不会焦躁不安了。我们中国有一个词叫淡定,你甭管这个事现在多麻烦多复杂,但是总有解决的那一天,总有解决的那个时候,有了这个所谓的淡定,比起惊慌失措,六神无主,不是会好一些吗?(转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