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其成著
(新)一月八日出版
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。故常无欲以观其妙,常有欲以观其徼。此两者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。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
【语译】
道,如果可以说出来,那就不是永恒不变的道了;名,如果可以叫得出来,那就不是永恒不变的名了。无,是天地的开始;有,是万物的母亲。所以,从永恒的“无”中可以观察出道的奥秘,从永恒的“有”中可以观察自然的边界。“无”和“有”这两者有相同的来源,但名称却不相同。它们共同称为玄妙。玄妙又玄妙,是一切奥秘的大门。
【感悟】
如果要将老子的思想用一个字概括出来,那么肯定就是“道”字。“道”字甲骨文写作“”,从行从止,“行”是大路,“止”是脚趾,表示人用脚在大路上行走;金文字形演变为从行从首,表是路与头的象形,已开始抽象化了,表示头脑思悟的道路。小篆从路从首,会意字,继承了这个意思。楷书沿用至今。“道”从开始的有形道路,逐渐演变为无形的道理、方法等意思。这样“道”的涵义就越来越丰富,有道路、途径、方法、思路、准则、规律、述说等意义。老子的“道”就是思悟的大道,是认识天地万物、自然生命的方法之道,是天地万物、自然生命的本原之道、运动变化的规律之道。其实对自然和生命之道的认识是人类永恒的追求。只是中西方求“道”途径有所不同,西方人在有形的物体结构中求“道”,中国人在无限的运动过程中求“道”。
第一句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”,是从“道”的特征上说的。说明“道”是妙不可言的。古文中“可”的后面一定是动词,“可道”、“可名”就是“可以说出”、“可以名状”,那就“非常道”、“非常名”了。帛书甲乙本作“非恒道”、“非恒名”,为避汉文帝刘恒的名讳而改成“常”的。意思很清楚,“道”是不可言说的,不可形容,不可名状的。老子所说的“道”是一个没法说出来的东西,一旦说出来的就不是“道”了。但说不出来,不等于没有,它是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的、体会到的。我们来看一看佛祖释迦摩尼在灵山法会上传法,佛祖没有说话,只是手里拈了一朵花,此时大众默然寂静,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这时只有大弟子迦叶破颜微笑,只有他悟道了。佛祖于是把“道”传给了迦叶。所以真正的“道”不是语言文字所能表达的,只有以心会心,默契感应。可一旦悟道,它的微妙真是不可思议,而悟道的快乐又真是无法言说。
第二句“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”,是从“道”的内涵说的,“道”是“无-无名”,“道”又是“有-有名”。“无-无名”和“有-有名”都是“道”的内涵,但“无”是第一位的,是第一阶段,是“始”;“有”是第二位的,是第二阶段,是“母”。无中生有,有从无中生。什么是“始”?什么是“母”?我们注意看一看老子的用字,老子在说明“道”的时候用了很多带女字旁的字。先看这个“始”字,《说文解字》说“女之初也。从女,台声。”“女”这个部首是一个什么形状呢?是女人下跪状。“始”就是童女、少女。“无”就像是少女。到了“有”这个阶段,是“万物之母”。这个“母”字形在女字的基础之上加两点,这两点就是女人的两个乳房,表示成熟的女人。这样就很清楚了,“道”由无和有构成,其中“无”是第一阶段,是少女;“有”是第二阶段,是母亲。少女和母亲是一个人的两个阶段,说明“无”和“有”是一个东西,不是两个东西,是一个东西的两个阶段。从无到有,就是从少女到母亲。无中生有,有才能产生万事万物。“无”不能直接产生万物。大家想一想童女、少女能不能生孩子?当然不能。只有成熟的女人才能生孩子。生了孩子就是少妇,所以“无”是少女,“有”就是少妇。这是一个人的两个阶段。这就告诉我们,“道”的一个最大的作用生孩子,生万物。老子崇尚女性,常用女性做比喻,可见老子早于孔子,因为我们都知道先有母系社会,再有父系社会。老子崇尚的是阴性,崇尚的是女性,反映了典型的母系社会的思想,孔子崇尚男性,崇尚阳性,反映了典型的父系社会的思想。
第三句“故常无,欲以观其妙。常有,欲以观其徼”,是从“道”的作用说的。另外一种断句法是“故常无欲,以观其妙;常有欲,以观其徼”。从“无-无欲”中可以观出“道”的“妙”,“妙”是什么?也是女字旁,少女为妙。本来指少女的朦胧美,引申为玄妙、微妙、奥妙。从“有—有欲”可以观出“道”的“徼”。什么“徼”?这个“徼”字是一个双人旁,就是指小路,双人旁指的是小路,它是从“行”字旁中引申而来的。“行”是四通八达的道路。只要是“行”字旁的字都表示大路,比如说街道的“街”,四海通衢的“衢”都是行字旁,都是大路。“行”的一半就是小路。从“有”中可以观出小路,这是什么意思?这是说到了第二个阶段,从有当中能看出“道”的边界了。有了路了,就有界限。第一个阶段是朦胧的少女,第二个阶段,就是清晰的、有边界的少妇了。
如果把女人比喻成文学体裁,那么少女就像诗歌,为什么像诗歌?因为少女是一种朦胧美。诗歌就讲究朦胧的美,常言道:少女的脸三月的天。说变就变,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将会怎样。你说她长得真漂亮,她脸就红了,一种含蓄的美、朦胧的美、模糊的美,这就是“道”的第一阶段,“无”的阶段。到了少妇,第二阶段,她生了孩子,当母亲了,这个时候的女人我看就好比是散文,具有一种清晰、开朗、豪放的美。这时女人的“徼”是清楚的,有的少妇开个玩笑,男人都会脸红。老年的女人是什么呢?就像小说,因为她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,丰富的生活经验。那么,三个女人在一起就是戏剧了。
老子将“道”的第一阶段的作用比喻成少女的朦胧与玄妙,在朦胧与玄妙中蕴藏有巨大的生命能力和无限的创造能量。那么,到了第二个阶段,一个女人的生育能力已经成熟了,创生功能非常清晰了,这时她有一个最大的功能,就是创生万物了。很多人问我“道”究竟是“有”还是“无”?其实“无”和“有”是相生的,缺一不可。当然“无”是第一位的,是第一阶段,而第一总是最重要的。所以老子的“道”如果简单地说,它的内涵就一个字——“无”。但这个“无”,不是什么都没有,而是无中生有,然后又生万物。正因为是“无”,所以老子的“道”就是朦胧的,玄妙的,说不清,道不白的。也正是因为是“无”,所以它的作用是最大的,任何“有”的东西都无法和她相比。
第四句“此两者,同出而异名,同谓之玄”,是从“无”和“有”的关系说的。 “无”和“有”这两者实际上是同样的出身,都是同样的来源,但是却是不同的名称。同在哪里?同在“道”上,同在“玄”上。 “玄”是一个象形字。甲骨文的“玄”字像用一根小棍在寻找细微的东西,金文和小篆基本相同。引申为追本溯源,追溯人的始祖与生命本原。所以又引申为幽远、深奥。《说文解字》解释:“幽远也。”下面的“幺”像孩子初生的形象,表示微小、微妙的意思,又有幽深、幽远的意思,你看幽深的“幽”就是两个“幺”陷进坑里。扬雄解为“幽摊万类”,张衡解为“无形”,苏辙解为“玄色”,范应元解为“不可分别”,吴澄解为“不可测知”,朱谦解为“变化不测”。老子讲的“道”,像是朦胧幽深的少女、童女,虽然到第二个阶段变成了少妇,但从本质上说仍然具有女人阴柔、含蓄的特点,所以说都是玄妙的,都是美的。老子的“道”因为本质是“无”,所以是最美的,也是能量最大的、作用最大的。好多人问我,学哲学有什么用?我说哲学的最大作用就是“无用”,正因为“无用”所以才具有最大的作用。
最后“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”,是一个总结。老子的道,玄之又玄,就是玄妙又玄妙,不是一般的玄妙,是加倍的玄妙、重复的玄妙啊!正是这个玄而又玄的“道”才是“众妙”的大门啊!什么是“众妙”?从字面上看是众位美妙少女,这里是形容万事万物玄妙的状态,引申为宇宙间所有美妙、玄妙的事物。玄妙的事物从哪里来?是从“道”中来的,所以“道”是玄妙事物的大门。“门”字也是象形字,两扇为门,单扇为户。孕育我们的是母亲的子宫,生出我们的是母亲的门户。众妙之门就是女性生殖器,老子将“道”比喻成一个伟大的女性生殖器,它能够产生出万事万物,而女性生殖器是空的,是玄妙的,是“无”。正因为“无”,所以能产生万物,这就是老子“道”的最重要的功能,叫无中生有。“无”才是门户,才能生育万物;“有”不可能是门户,它已经成型。所以无形的力量高于有形的力量。“无”和“有”用易学的阴和阳来说,“无”属于阴,“有”属于阳。在老子看来是阴比阳更重要,无比有更重要。无中生有,阴能胜刚。老子是一个伟大的“阴”谋家,他总是从阴性入手,最后胜过刚强,达到最高境界,这就是老子的智慧。请大家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的人生、我们为人处事,包括企业管理,什么是“道”?什么是“无”,什么是“有”?再想一想究竟是“无”的作用大?还是“有”的作用大?——精神属于阴,物质属于阳。是精神的作用大还是物质的作用大?不要急于回答,慢慢地反思,用“观”的方法观象,再慢慢地在老子的五千言中寻找答案。
【知识链接】
《黄帝内经》说:“女子二七天癸至。”二七,多少岁?十四岁的时候,开始有天癸,这种天癸就是一种生殖能力,是肾精中具有生殖力的水性物质,有了这种东西,女人才可以生孩子。“女子七岁,肾气盛,齿更发长。”女子七岁,虽然肾气盛,但还是不能生孩子,因为它还是童女,还没有“天癸”。还是《老子》所说的“无”的阶段,“无”不能直接生出万物,必须要经过“有”的第二个阶段,也就是到二七有了“天癸”的时候这个女人才能生出孩子,才能做母亲。所以区分一个女人是少女还是少妇,表面上是看她是不是生孩子,但起关键作用的却是有没有“天癸”了。
——参见《张其成讲读<黄帝内经>》
【知识链接】
“道”与企业管理
在一个企业管理里面哪些是属于阴性的东西?哪些是属于阳性的东西?无形的东西是什么?
无形的东西是文化,是精神。有形的东西是制度。是文化重要,还是制度重要呢?当然两个都重要,谁更重要呢?“无”更重要,文化更重要。制度容易建立了,而且可以马上就去执行,马上可以用起来。但是,无形的东西却是很难的。现在西方制度已经比较成熟了,我们只要认真去学,很快就能学会,所以我说建立一套有形的制度并不困难,困难的是无形的东西。比如道德、信仰。现代中国最大的危机就是信仰的危机,信仰危机的最大表现是信仰的缺失与信仰的多元。没有羞耻感,没有信仰,是最危险的。你有这个制度,有这个法律,他就钻制度法律的空子,他钻了之后觉得还很得意,你看我钻了空子,比如说逃税,他不叫逃税,叫合理避税。所以要建立信仰,要有羞耻感,是太重要了。这些都是“无”的东西,无中生有,“无”才是最重要的,这跟我们儒家,我们孔夫子的德治思想是不谋而合的。德也是无形的,是第一位的。